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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临2000年金秋，正是先父曙轮百年诞辰。这位世纪老人经历了满清皇朝及封建制度的崩溃，孙中山领导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彻底性所导致的军阀混战，及国民党反动统治和八年抗战；也幸运地进入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推翻三座大山，建立起崭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风雨人生，阅尽沧桑，历经艰难，有志难遂。
父亲出生时患有先天性喉疾，讲话发音含糊，又逢家道中落，故小学毕业后辍学在家，但他智力过人，博闻强记，学有悟性。自学诗词文章，过目成诵；爱好书画棋艺，自学成才。他学习十分勤奋，即使在兵荒马乱的日子里，生活稍待安定，就磨墨铺纸，写字作画。他书法初学赵子昂，继法米南宫，后又临习晋唐小楷。晚年常临习汉碑和北碑，集百家而成一家，他的书法清秀透逸气，端庄杂流丽。他作画讲求笔墨气韵，早年师承吴门画家陈迦庵先生，深得先生笔法，又广读历代名家作品，领悟其长处。花卉学徐文长、陈白阳、吴昌硕诸大家。山水则师承南派吴镇、沈石田、董其昌、石涛、石溪等。风格就是人格，父亲的山水画，笔墨老到，格调高雅，凸现出文人画深远的意境。60年代初，李可染先生偶然到陈墓，拜会了父亲，并给父亲的画以高度的评价。
父亲的围棋天赋秉性很高，他爱下围棋，可说是无师自通。当时家居苏州城，年少时他常去怡园观棋，继而阅读棋书，自摆棋谱，自作对擂。当棋手们发现这位小朋友很有悟性时，就邀他摆盘对弈。父亲就在这些有经验有水平的棋手的带领和自己刻苦钻研下，逐日提高棋艺，后来名震苏沪。他是中国首批被日本棋院授予段位的十六位棋手之一。解放后，江苏省体委多次聘他为围棋赛的裁判，参与赛事。
父亲虽然多才多艺，但生不逢时。他秉性耿直，不愿和黑社会同流合污，他反对国民党统治的黑暗腐朽，反对汪伪政府卖国投敌。当时陈墓镇的一些地主士绅欲利用父亲名望以图自己私利，以伪镇长为首的一些人，数次登门造访，附庸风雅，都遭到了父亲的冷处理。他说：“宁愿紧缩裤带，也决不能和这些狐群狗党同流合污。”相反，他对普通老百姓十分友善，且力所能及地济贫助穷。他结交了不少书画界的好友，如当代名书法家翁闿运先生就是父亲的忘年之交。他的文友中有不少进步人士和投身革命者，记得抗战爆发，他的两位挚友陈永康、吴逸群为抗日救国的爱国主义思想所驱使，毅然弃家奔赴延安。吴逸群清秀倜傥，写得一手好书法，又擅金石，可惜在战斗中牺牲了。陈、吴两位奔赴延安时，我虽年幼，已略懂人事，临别时挥泪相别的动人场景深深烙入我的心田，给我太深、太深的教育。从此，我知道中国有个一心为人民的共产党，它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给我以期盼和向往，也是使我在苏州解放后，不顾家庭经济困难，决然参加革命的因素之一。
解放后，父亲爱国、爱家乡，为党和人民做了不少有益的事。虽然经历了像文革这样的劫难，但还是创作了许多优秀的艺术作品。今天他留下的这些书画遗产受到了政府和众多人士的好评和爱护，这应该是对他莫大的慰藉。
（作者为无锡轻工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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