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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日期:2008年6月17日      作者:孙 洵   已经有1866位读者读过此文  

艺海钩沉 旧板叙录——高邮宣古愚谈印学(一)



    拙著《民国篆刻艺术》一书,1994年由江苏美术出版社刊行问世,两年不到因读者要求又再版,前后计6000册。足以证实印学界朋友们的支持、认同。此书问世后约两年,《民国书法史》正式刊印。于是许多艺友质疑:《民国篆刻艺术》何以不能扩充成史书。余以为“框架”构建尚可,史料缺乏严重,不能忝列史书,以免愧对前贤与后人。然中心一直不能释怀。时时想到有生之年,倘能弥补这一缺憾,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耶?

    2006年10月13日至15日,西泠印社假浙江省桐乡市梧桐大酒店召开“西泠印社早期社员社史研讨会”。会上邂逅孙向群宗弟,他见我讲话的音质音量、体态举止不似过了古稀之年,又一次提出有关民国篆刻史书专题。君于印学之执着、对老辈治学之关心,颇让余为之感佩。议论再三,草拟《民国篆刻艺术续篇》。思考再三,既不要重炒“冷饭”,且将这几年拾缀之史料补上,与前册在量化理念上“相加”,不就是一部篆刻史的断代论著吗?

    六年前,久居北京任职于故宫博物院的徐邦达先生年届九十华诞。遂将一部分早年在沪后又赴京华所积存的报刊赠予关门弟子孙向群君。邦达先生为海内外公认的金石书画鉴赏家,见识广博的饱学之士。老人家自己也记不得是个人觅得,还是赵叔孺或吴湖帆抑或其他老师辈所赠。向群为了鼓动、砥砺我治学,风尘仆仆送来《新晨报副刊•日曜画报》等五册。

    余迫不及待如睹瑰宝拜读一番,兴奋不已,茫然不知所措。有孩提时见过听过模糊印象者;有听过而未读过文章者;有既未听过又未见过的老前辈与内涵丰厚笃实的大手笔著文……首先要介绍的是大名鼎鼎享誉海内外的金石书画鉴赏家宣古愚。

    宣古愚原名宣哲(1866-1942),《艺林年鉴》作(?-1943),字古愚,一字愚公,江苏高邮人。《枫园画友录》评其富收藏,精于鉴别,上世纪30年代与黄宾虹(此老时在上海神州国光社)结“贞社”(民间书画社团)各出金石(含拓片)书画以相玩赏。写山水,秀雅绝伦。善诗词文赋,传有《寸灰集》(笔者未查见此册,亦可能为手写本)。笔者后生小子,何以得知?因高邮、宝应、兴化、泰州、东台原属扬州府管辖,对外埠可统称扬州人。吾家世居扬州,先大父与此老有交往,故先伯父、先严奉函老人家,敬称乡贤古翁世伯大人台启云云。老人赐函称余父辈为世侄、世讲。虽说这些信件,建国后历次运动,早就荡然无存。但古愚翁的文风,小子是熟谙的。

    笔者幼时听老家亲友来南京与先严谈书画时,常称古老为“宣百万”。这个浑号据父辈讲是因宣氏为高邮名绅,家有良田千顷以上;另一说是宣家世代官宦所藏书画印谱为“江北第一家”。抑或二者兼得,遂有“宣百万”之号。著名学者胡小石先生(1888-1962)早年在太老师李瑞清(清道人)上海客寓中,也见过宣古愚,胡先生说他是大学问家。还有一位书画鉴赏家,曾在南京博物院任职的许莘农先生(1912-1998,江苏扬州人),也常与笔者谈起古老,说此老才思敏捷,见多识广,鉴赏时能“立判真伪”。故宣氏生前常往来于北平、天津、上海、南京之间。

    宣古愚《古印谱谈》原载《新晨报副刊•日曜画报》第五十一号,时在民国18年(1929)10月28日。七十多年前的一份旧报,缺印或字迹模糊不清、无法辨认者,只好宁缺勿滥。笔者绝不敢造次于前贤,敬请广大读者鉴谅。全文叙录如次:

    古印发明,莫盛于今世。鉴赏之家若端匋斋,尽有丹徒刘铁云藏印而无著录,今之印行《匋斋藏印》,实本《铁云藏印》之归,若古玉周印,郾将渠衡等,皆未拓入。此外藏有颇多,印谱恒寡,甚盛传者,有吴子苾双虞壶斋、吴愙斋十六金符斋、周季譻之净砚斋诸谱,于古印均乏考释,并叙文亦无之。陈簠斋十钟山房,号称极博,所作印举,经数十年,讫未装订,近由商馆付影,舛误迭出,著作真意,泯焉不彰,编者荒漏,良可叹恨。

    古印著为谱录,始于宋之《宣和印谱》。好事之家,接踵而起,若杨克、王厚之、颜叔夏、姜夔、元吾丘衍、赵孟頫、杨遵,皆有集录。其书不传。洎明代顾从德作《印薮》,其书蒐采颇富,而鉴别未精,且镂版以传,摹写有失,尚未足为善本。后先成谱,有甘旸《印正》、王常《印统》,盛行于时。以印谱传者,当自顾氏始,其中虽多征引故实,编次品类,而真赝杂出,闻见未宏,仅可供为书目之稽考,而无裨于古学之研究,然世代緜远,流传已罕,备述大旨,亦博雅无所不弃也。极录之,亦聊以纪念故人耳。诗曰:‘银烛烧残酒半消,月明楼角夜迢迢。天涯扫却家人梦,敞尽南窗看海潮。’其二云:‘白云铺水淡如烟,处处秧歌竞种田。错把春游认归骑,桃花红欲上吟鞭。’‘其三云:‘篆烟缭绕上轻纱,蟹眼初翻泛绿芽,料得有人灯下卜,星河迢递数归槎。’其四云:‘把袂神山共琢磨,六年风雨倏经过。今朝又向天涯别,拔剑临风唱醉歌。’桃花吟鞭自是名句。”

    上述之文,开门见山,提纲契领。主线是明确的,提到端匋斋方(1861-1911,字午桥,姓托忒克氏,满洲正白旗。本汉人,姓陶,号匋斋,官两江总督。从政之馀,收置彝器古物甚丰)。刘鹗(1857-1909,字铁云,别署洪都白炼生,江苏丹徒人。著有小说《老残游记》,又喜收藏金石甲骨,我国第一部甲骨文字著录——《铁云藏龟》,他是这个研究领域的始作俑者)。吴愙斋(1835-1902,字清卿,号恒轩,晚号愙斋,吴县人。精鉴别,喜收藏,尤能审释古文奇字。有《说文古籀补》、《古字说》、《古玉图考》、《恒轩吉金录》、《愙斋集古录》等,为晚清金石研究名家)。

    人人尽知,明清篆刻艺术因大批文人介入,流派迭起,内涵与印制发展迅速。然也有很多学人谓印学一道是“雕虫小技壮夫所不为”。宣古愚感叹“……闻见未宏,而无裨于古学之研究”。古学即考古、博古之学,实为国学中一大分支。此老对印学的正视,揭示了七十多年前,老辈学者们的治学态度与研究方法。对后人而言,也就是“温故而知新”。(待续)

                                                                                (作者为随园书社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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