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谢堂 方介堪刻

六月天兵征腐恶 方介堪刻

鱼饮溪堂 方介堪刻

    方介堪（1901-1987），原名文榘，字宣浙，号介庵。后改名岩，字介堪，以字行，别署玉篆楼。浙江永嘉人。父冠英，写得一手董其昌的行楷，民国初年，在五马街经营字画。
    方介堪出身素寒之家，生来性近翰墨。家境贫寒，对搞艺术的人是一大阻碍。但方介堪矢志不渝，年少就在街市设摊鬻印。他学习篆刻，先从浙派入手。得到同里谢磊明的指授，谢磊明当时经营实业，家资丰盈，收藏历代碑帖印谱甚多。方介堪在谢家见到了很多的金石文字资料，通过他自身的勤奋努力，很快地进入了印学之门。
    1926年春，方介堪随吕文起（渭英）到上海，这一年他26 岁。在上海这段时间内，方介堪接识吴昌硕，并拜赵叔孺为师。当时的上海，人文荟萃，收藏家颇多，艺术家们大多云集此地。方介堪秉承师训，甘于寂寞，对历代印人、印风、印论、印史、印谱潜心研究，曾用心钩摹周秦两汉上万钮玺印，其用功程度可想而知。戒去一切浮躁，一心钻研。心沉，人静，大量的古玺滋养着他，这一时期为他后来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上海这段时间内，他的思路全面拓宽。他制印虽师承赵叔孺，但他的印风与赵有所不同，他的汉印圆朱文线条挺拔，笔意丰富，笔势顺畅，用刀之熟练稳健更是一绝。白文印丰满中见温雅，起止转承，交代分明，没有大量临摹古玉印的功夫绝难到此佳境。笔者有眼福一睹方介堪为上海名医洪洁求（著名书法家洪丕谟的父亲）所制的一批印章，无论朱白，印面线条挺劲，气息静雅，特别是几方朱文印，很难想像那笔势、笔态是用刀刻出的。方先生制印成就最大还数他的鸟虫印，鸟虫篆始见于春秋战国，戈剑及用器偶以为铭，多错金，以篆书为体干外，更饰以鸟虫形之属，富有装饰之美，古之美术体也。汉代尤习见，其著者莫若西汉刘胜墓所出鸟虫篆错金银铜壶铭。鸟虫篆传世字汇有限，明清印人间有以此入印，多勉强凑合，聊备一体而已。方介堪先生于摹古玉印时，得悟鸟虫篆添头加足之理，中岁以后，刻意研究，不独无一字不可作鸟虫篆，亦无一字有违字理画趣，虚实映带，和谐协调，妙在亦书亦画之间。他的鸟虫篆使他的篆刻灵活而具有装饰之美。
    方介堪同金石书画界元老名流褚德彝、曾农髯、黄宾虹、丁辅之、王福厂、高野侯、楼辛壶、郑午昌，及潘天寿、林散之、谢稚柳、唐云等人，都有交往。张（大千）画方印，相映生辉，成为艺坛佳话。方介堪在印学理论上也深有研究，出版的著作有：古代玉质印章专集《古玉印汇》，大型古文字工具书《玺印文综》。现已出版的还有《介堪篆刻》、《介堪印存》、《介堪印集》等。他提倡的治印必须以汉印为宗、篆法决定章法等印学思想影响巨大。“他借秦汉印的营养调剂，祛除了皖派、浙派的某些流弊，使印章重新回到平正的路子上”（《书法导报》总第456期，戴家妙《方介堪篆刻艺术评析》）。
    方介堪生性忠厚，还是一位循循善诱的教育家。他把学生当作朋友，不把自己的印作让学生临摹，指导初学者，提供的范本都是经过筛选的秦汉印中的精品，批改学生的作业，总是尽可能地发现学生的优点。可以说在篆刻教学上他是个成功的教育家。
    方介堪在良好的环境中，于书法、绘画和诗文方面取得了相应的提高，他由刻而书，由书而画，由画而诗，成为多才多艺的艺术家。刻印是他的主项，而于书法、绘事、诗文、鉴赏又都堪称高手。青年时代，偶写山水，为好友张大千激赏，写白梅、画水仙也显一派清香。他的书法尤精篆隶，他的小篆常得同道赞誉。他书法的特点和他的篆刻一样，主要表现为他在个性发挥上的适度与节制。这种品位的形成，实是与他对历代法书的揣摩品赏及艺术创作中对传统的敬畏与虔诚之心相关。可能会有人说这种艺术倾向趋于复古，其实不然，复古本身就是一种革新。方介堪饱蓄传统艺术精华，融会贯通，是善用古而能变古自用者。
    昆仑堂美术馆所藏方介堪篆书扇面，纸本。本篇篆书可看出方介堪取法典雅、静穆的审美取向，在当时吴（吴昌硕）风覆盖的大环境中，方介堪丝毫不受吴之影响，一反吴之老辣豪气万丈的书风，呈现给人的是一片静谧、清新。从本扇面的字体来看，基本取法秦小篆，有吴让之的影子，但比让之更委婉，用笔上稍有赵之谦的方法，有杨沂孙的意态，但笔画的粗细上比杨沂孙更多一些变化，相对灵活。与赵叔孺相比，笔画上又显得纤细了点。整扇的章法安排为满扇的写法，字的大小基本规整，讲究匀称，与当时讲究笔意与墨色变化之风截然不同，金石味浓重。书写的是陆游的两首七言诗：
    秦关蜀道何辽哉!
    公安渡头今始回。
    无穷江水与天接，
    不断海风吹月来。
    船窗帘卷萤火闹，
    沙渚露下苹花开。
    少年许国忽衰老，
    心折柁楼长笛哀。
    （《泊公安县》）

    手把仙人绿玉枝，
    吾行忽及早秋期。
    苍龙阙角归何晚，
    黄鹤楼中醉不知。
    江汉交流波渺渺，
    晋唐遗迹草离离。
    平生最喜听长笛，
    裂石穿云何处吹？
    （《黄鹤楼》）

    全篇28行，行楷落款，款文为“自逸楼主雅赏，戊子四月介堪方岩”。钤二印：“方岩”（白文）、“介堪”（朱文）。通篇气息静穆，平和渊雅，用笔周到，线条圆润劲健。戊子四月，是年方介堪47岁。（作者工作单位：昆仑堂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