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铨是谁 沈铨,字衡之、衡斋,号南 、南评。所以他的画上常署上“南 沈铨”、“衡斋”之类的落款。他的书画上还常常可以看到“家住苕南馀不溪”的白文印章,因为他是浙江德清人。“馀不溪”是德清旧县城里清溪的旧称,那里今天还有一条弄堂被称为“馀不弄”。他生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死于约乾隆二十五年(1760)。他生活在中国清朝最鼎盛的时期。
沈铨的父亲是丝绸商人,他十二三岁时就跟随父亲行走在江南的各处码头。平湖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在那里沈铨结识了他的老师胡湄。少年沈铨很喜欢看胡老师画画,常常在旁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看着老师的画笔描摹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花鸟走兽,他也入迷了,父亲见他这样入神,就让他留在胡老师身边学绘画。
胡湄是平湖的高士,专攻诗词绘画,不为名,不受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沈铨天资颖悟,在老师的指导下,画艺日进,成为入室弟子,得到了老师的真传,二十几岁就赢得了画名,并且在许多艺术领域都造诣非凡。他擅长花鸟、走兽,也能山水、人物;又工书法,行楷、隶篆,笔力遒劲,骨气洞达。如现藏上海博物馆的行书七言联“平桥远山诗千卷,锦树琪花月一帘”,行笔有力,结体谨严,丰腴浑厚,深得颜真卿雄健之势。当然沈铨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是他的花鸟、走兽画。
二、 借古开今写自然 清朝画坛上,重视学习传统蔚然成风。有的人“借古以开今”,学古以化,自立门户,是创造派;有的人以师古为上乘,食古不化,千手雷同,是摹古派。沈铨显然属于前者,他不仅学习老师的画法,而且对五代宋元明清以来的花鸟、走兽画刻苦研习,兼收并蓄,广议博考。他的工笔花鸟学黄筌父子写生法,没骨画学徐崇嗣、恽寿平,水墨写意学张舜咨、林良、唐寅等。画猴、鹿学易元吉;画马学李公麟、赵孟 。他“拟古”,但不“泥古”,是师其意而不在迹象。他是一位中国花鸟画技法之集大成者,工笔、写意、重彩、淡彩、没骨、水墨、白描等样样精通。在具体的作品中,众法相参,工笔与写意结合,色彩与水黑结合……对比分明,又自然和谐。如他的《雪梅群兔图》轴是工笔重彩与水墨合一画法,浓淡相宜,富有真趣。
沈铨的作品题材广泛,大都运用传统艺术象征的创作方法,表现吉祥寓意,带有浓厚的功利主义倾向。在他的笔下,动物、植物都被观念化、符号化了。可以说,他的作品几乎“图必有意,意必吉祥”。他的吉祥寓意多以祥瑞、幸福、爵禄、长寿、富贵、喜庆、爱为内容。麒麟寓吉祥,百鹿、柏鹿寓百禄,鹊寓喜,蜂(枫)猴寓示封侯,仙鹤、蟠桃寓长寿,牡丹寓富贵,等等。他的画以民俗生活中最普遍、最生动、最实在的意象来表现人们对吉祥的祝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并且沈铨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把花鸟走兽置于空旷的大自然的真山真水之中,他的花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是生命盎然的活体,可以说,他的每一幅花鸟画,都是一个小宇宙,以有限的画面来表现无限的自然。
中国画有文人画派、院体画派之分。文人画注重反映主观精神,注意反映自我,讲究笔墨情趣,脱略形似,强调神韵,深受禅宗的影响,追求闲、静、清、空、远的深层意境。院体画讲究法度,周密不苟,风格华丽,追求写实形似。沈铨认为,画家不仅要重写实,尤重传神,重妙悟,重禅的心物合一和空灵境界。他在乾隆十一年作《柏鹿图》轴的用印“澹荡”,意即放达,超然洒脱,正是体现了他直抒胸臆的画风,与郑板桥的“未画之前,不立一格,即画之后,不留一格”的说法是一致的(郑板桥《兰竹石图》轴题句)。
沈铨还主张“拟古”、“写生”。“拟古”即学习传统,发展传统,“写生”即走向生活,观察自然,汲取创作源泉。但沈铨显然不满足于此,他要“超然”、“放情丘壑”,创造出别具一格的花鸟画来。比如,日本静嘉堂收藏的《老圃秋容图》轴描绘的是一幅纯净又富有生趣的画面,一石伫立,几朵蓝色的牵牛花沿着石缝间的树枝静静的绽放,几簇白色的菊傲霜摇曳,一只花猫正凝视着两只飞舞花间的秋虫,在这里,动静协调,色彩和谐,“以人趣求物趣,从物趣显出天趣”,构画了最美妙最感人的自然境界,表现的是画家崇尚自然、追求宁静、仰慕高洁的人品、气质和情趣。但是,清朝的画史常把沈铨看作是院体画家,这是带有当时“尚南贬北”的宗派偏见,即董其昌以后扬起的崇尚文人画贬低院体画之风的影响。其实,沈铨的绘画既继承院体画严格造型手法,又吸取了文人画抒情写意精神,既重形似,又重神似,工写结合,雅俗共赏,富丽中有清新,野逸里藏中和。元代钱选对文人画提出了两条标准,一要以写字的笔法入画。二画家要有高尚的人格,这两条沈铨都有。沈铨是打破了艺术上的陈规偏见,融合了各派之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三、 饮誉东瀛第一家 关于沈铨东渡日本最早的文献依据是李浚之《清画家诗史》里所录的黄行健诗文《赠沈南并序》:“予友南先生,精绘事,偶作《百马图》,贾客携至日本,时日王喜写生,设馆招致画士,有庆山者称鉴别巨擘。客以《百马》进,王大悦,使以厚币聘,先生遂航海往,时雍正己酉也。及至授餐供帐,备及优渥。先生每一挥洒,馆中人相顾以为弗如。留三载归。王及士大夫馈赆值巨万。适友人负官帑,憔悴几死,先生倾囊以赠,吴门李处士果作海外游记。”
黄行健是沈铨一同赴日的挚友和画家。他的小序把沈铨赴日的前因后果备述清楚,还急友人之所急,倾囊相助,其“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人品风度也跃然纸上。
按照黄行健的记载沈铨赴日在雍正七年,但一般认为沈铨于雍正九年(享保十六年,1731年)12月3日,乘37号南京船,到达日本长崎。1733年9月18日,他结束了不满两年的旅日生活,乘船回国。虽然他在日本的时间不长,但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
首先,他的绘画给日本画坛带去了一股清新的画风。当时处日本画坛霸主地位的狩野画派很不景气。他们墨守成规,死气沉沉,画风格调苍白刻板,被日本社会厌倦。沈铨细密精致、色彩艳丽的写实主义画风,自然巧妙的构图,充满生机的画面,给日本画坛一种全新的感受。上到国王将军,下到普通百姓,社会各界争相追求沈铨的画作。商盘在《质园诗集·沈南画花鸟歌并序》里说:“挂壁将军不厌看,展屏国主常称好。”据说当时的德川将军对沈铨的花鸟看不厌,静观默思,竟可以忘记疲劳。沈铨成了当时日本社会的大明星,临摹他的花鸟成了画界的时尚,以致出现了许多代笔、仿制、假冒的赝品。
沈铨在日本长崎期间,将画法亲传于日本画家熊斐,熊斐门下又有宋紫石、鹤亭、黑川龟玉、真村芦江、诸葛监、森兰斋、建部凌岱等,他们继承沈铨的画风,形成了日本著名的南画派,即花鸟写生画派。到了江户时代后期,沈铨画风风靡日本。除此之外,圆山的四条派、南画派、洋画派都受到了花鸟写生画派的直接影响。沈铨归国一百年后,日本画家度边华山还追慕他的绘画,在东洋写实的世界里探索通往近代艺术的道路。
可见,沈铨的花鸟走兽画在日本的美术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且越来越受到重视。在中日绘画交流史上,影响最广并在日本形成著名画派的,当首推沈铨,日本画伯园山应举非常推崇沈铨,称他为“舶来画家第一”(石田一良《日本美术史》)。
沈铨和他的画派在中日绘画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尤其在两国艺术交流上所作出的伟大贡献将名垂千古。
(作者工作单位:浙江省德清县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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